唏哩呼噜当大侠

2 鸡宅捉鬼大侠惹麻烦

大侠唏哩呼噜出了名。

人怕出名猪怕壮，鸡太太这一天忽然找上门来，满脸恐惧，神秘兮兮地对唏哩呼噜说，她家里闹鬼，猪大侠无论如何要去帮个忙。

“还没搬去的时候，我就听说那个宅子不干净，”

鸡太太说，“夜里常有鬼走动。偏偏我先生不听，还嘻嘻哈哈，说我神经病。这下子倒好，他先吓得搬到旅馆去住了！”

小猪好半天没说出话来。他是在想，大侠该不该管鬼的事情。最后，他犹犹豫豫地说：“那个……那个鬼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
鸡太太说：“也没个准模样儿。有时候好大，脑袋高到棚顶；有时候好像又很小。有时候是个黑影子，有时候连影子都没有，就是一阵阴森森的风。

唉，要是瞧得见，也许就不那么吓人了。可是什么都没有，忽然就冲着你的脖梗儿吹一口凉气……”

小猪怔了一会儿，问鸡太太：“那个……那个……他出来干什么？”

“你说鬼呀？倒也没干什么，就是太瘆人啦！”

小猪说：“嗐！他又没咬你们，又没揍你们，你们别理他就算了嘛！——呀，想起来啦！我妈让我去买酱油，我耽误她做饭，她准得骂我！鸡太太，再见！”

鸡太太一把扯住他：“对了，他祸害人！偷我们的鸡蛋！”

小猪说：“噢，那准是耗子！我们家原先也闹耗子，把我的皮球都拖进洞里去了，还当那是鸡蛋呢！”

鸡太太说：“不对，我们家已经没耗子了！再说，耗子偷鸡蛋是为了吃。那鬼就为吓唬人，‘啪，啪，啪！’把鸡蛋扔在地板上摔碎，蛋壳壳就扔在那儿！”

这确实不像耗子，不过——

小猪说：“哎呀，砸鸡蛋有什么好怕的？又不是砸脑袋！”

鸡太太看了小猪一眼，小心地说：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大侠跟我们普通老百姓一样，也怕鬼？”

大侠可不能跟普通老百姓一样！猪大侠说：“哪儿的话！走，您带我瞧瞧去！”

鸡太太说：“大白天的，哪儿找鬼去呀？鬼到半夜三更才出来呢！猪大侠夜里再来吧，您这会儿不是急着买酱油去吗？”

小猪说：“那么晚上去打扰，不好意思！”

鸡太太说：“这个您放心！我也领着孩子们住进旅馆了——没听说‘嫁鸡随鸡’吗？您谁也不会打扰的！”

小猪忍不住叫出来：“就我一个呀？”

鸡太太问：“大侠还担心什么？”

小猪说：“没……没什么。我是说，主人都不在家，就我一个人不太合适。”

鸡太太说：“哟，瞧您说的！别人信不过，猪大侠我还信不过呀？还有件事忘了告诉您：鬼这种东西不喜欢亮光，您得关上灯，他才出来呢，开着灯，您可抓不住他。您不怕黑吧？”

小猪说：“不……不怕。”

鸡太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：“我就说嘛！要是连灯都不敢关，那还算什么大侠？”鸡太太把院门和房门的钥匙都交给了猪大侠，说了一句“等您的好消息”就走了。

“大侠就是要扶危济困、热心助人嘛！”小猪这么一想，立刻勇气百倍。

刚吃过晚饭，小猪就提着一根木棒，到鸡家去了。——我们要在这里替小猪说句话：他可不是因为害怕，用木棒给自己壮胆儿。侠客们出门，都要随身带着兵刃的，有的是刀，有的是剑。咱们这位大侠是使棍的。

唏哩呼噜到了鸡宅，先把屋子检查一番，还敲了敲墙壁和地板，墙壁和地板都发出“哐哐哐”的声音，这让大侠多少有点儿不自在。接下来，他对自己说：“我忘了先敲敲我们家的墙和地板了，要是敲敲，一定也是‘哐哐哐’的！”

这么一说，小猪的心立刻踏实了。

他在屋子里闹腾了一阵子，闹累了，就搬了一把小椅子靠墙坐下，把灯关掉。

屋子一黑，小猪又不自在起来。

他走黑路有个好办法，就是编个歌儿唱，他就唱起来：

大鬼是个屁，

屁是一股气。

编出这两句，小猪自己笑起来。他又接着往下唱：

热就热，凉就凉，

反正没关系！

说是“没关系”，他还是想起了鸡太太讲的“往脖梗儿上吹凉气”的话。他朝黑暗里张望一下，赶紧说：“这个歌儿不好！再换一个吧……”

小猪又唱：

大侠胆子特别大，

天不怕，地不怕。

要是谁敢来捣乱，

一棍子我就打扁他！

这么一唱，小猪的心里舒服多了。他唱了一遍又一遍，直唱到“第一怕”占了上风。

唏哩呼噜的“第一怕”是什么？哈，怕困！他们猪家的人，第一怕困，第二怕饿，只要一困或者一饿，“怕鬼”可就排到后头去了。

猪大侠先是打盹儿，上身猛地往前一倾，他赶快坐直。可是紧接着他又打了第二个盹儿。这次他一头扎在地板上，手里的木棒扔了，小椅子也一齐翻倒，扣在他身上。

小猪嘟囔了一句：“哇，困死啦……”身体一动也没动，就那么睡着了。

他睡的时间不长，有什么东西“扑棱”响了一声。

虽然声音很轻，小猪还是惊醒了。事情就是这样：有时候，很轻的声音反倒让人警觉。

小猪躺在地板上，一动也不敢动，光是竖起耳朵听。

他觉得有谁轻轻从背后走向他，向他脖梗儿上吹凉气，正像鸡太太说的那样，那是一股“阴森森的风”。

小猪吓得浑身的毛毛儿都竖起来了。

他检查屋子的时候，曾看见墙角有个大筐，掀开盖子看，里头有三四十个鸡蛋。当时他就想，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。钻进这里头，准比钻到床底下要安全得多，因为，妈妈在他躲藏起来的时候，总是先掀开床单，往床底下看。

现在到了利用一下那个大筐的时刻了。小猪鼓足力气，“腾”的一下从地板上蹦起来，一头钻进那个大筐，把盖子拉得严严的。

看来，鬼也拿他没办法，不再往他脖梗儿上吹凉气了。

小猪侧着头使劲听，也没再听到“沙沙”的声音，不知道是因为盖子盖得太严，还是因为鬼已经走了。

大筐里还铺着柔软的干草，小猪觉得身底下热乎乎的很舒服，又睡着了。

这一觉睡的工夫可不短。

睡着睡着，小猪忽然听见地板上响起“哆哆，哆哆”的声音。他睡得稀里糊涂，以为正是半夜三更，身上的毛毛儿不由得又直竖起来：鸡太太讲过，鬼有时候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！

接下来更可怕了：有两只毛茸茸的手，轻轻抓他的肚皮！

小猪“吱儿”一声尖叫，顶开筐盖跳出来。

屋子里亮得晃眼。原来，早就天光大亮，太阳光已经灌满了房间。

那个大筐塞满了稻草，密不透风，小猪感觉不到天已大亮。

大筐里一片“叽叽叽叽”的叫声。小猪探头向里看，呀！筐里有一大群黄色的、毛茸茸的小东西！

原来，他整整一宿趴在鸡蛋上，孵出了一大窝小鸡！

小鸡在筐里又是叫，又是跳：“叽叽叽，要出去！”

“叽叽叽，要出去！”

唏哩呼噜快活地喊：“乖宝宝，别着急……”

他把筐一倾，小鸡崽儿们一窝蜂跑出来，围住了小猪叫：“叽叽，妈妈！”

“妈妈，叽叽叽！”

小猪哈哈笑：“错啦！该叫我‘猪大侠’。你们不过是我孵出来的，生出你们的可是鸡太太，她才是你们的妈妈！”

小鸡崽子们不管，还是叫：“叽叽，妈妈！”

“妈妈，叽叽叽！”

“叽叽，我要七！”

“我要七，叽叽！”

小猪又哈哈笑：“是‘吃’，不是‘七’！——这个好办，你们跟我来！”

那一大群鸡崽儿争先恐后地跟着“妈妈”跑进院子。唏哩呼噜用嘴巴从泥土里拱出好多蚯蚓来。

鸡崽儿们冲上去一阵乱啄，抢不到的就叫“妈妈”、喊“七七”。小猪说：“不要急，不要急，都有，都有！”

正忙得不可开交，小猪听见背后有谁说：“恭喜啦，一下子生了这么多娃娃！”

小猪回头看，是一条蛇。他怔了一下，接着就欢喜地大叫：“是花花！我怎么老找不着你呀？”

花花说：“我搬到这儿来住了，这儿的耗子多。

原来昨天晚上钻进筐里孵小鸡的是你呀？太黑，我一下子没认出来！”

小猪忽然明白了：“昨儿晚上往我脖子上吹凉气的，准是你！”

花花说：“你脸朝外躺着睡觉，我又没认出你，往你脖子上吹凉气干吗呀！”

他想了一下，又说：“噢，我明白啦！一定是耗子洞里吹出来的凉风。你躺的地方正靠着洞口。

那些耗子跑进跑出，好难抓！我就在每个洞口都塞了一块石头，这样就把他们都堵在里头了。我出洞的时候顶开石头，回洞的时候用尾巴一卷，又把洞口堵严。”

小猪说：“怪不得凉飕飕的，原来是地底下吹出来的风！那么说，往地板上‘啪、啪’摔人家鸡蛋的，也是你啦！”

花花不好意思地说：“后来耗子抓得差不多了，我没的吃，半夜里钻进筐里吃过两回鸡蛋。我囫囵着吞下去，总要把肚子里的蛋摔破，才好把壳壳吐出来……是鸡太太跟你讲的吧？”

小猪说：“鸡太太不知道是你干的。”

他就把鸡太太找他来抓鬼的事情讲了一遍。

花花一边听一边笑：“我可从来没吓唬过她！

地板下、墙里头、天棚上都住着耗子，我抓耗子，当然有声音，什么‘闹鬼’？她说的‘阴森森的风’，大概也是从我顶开了石头的耗子洞里吹出来的。谁没事儿砸她的鸡蛋干什么呀？实在是肚子饿得不好受。‘大鬼的脑袋’、‘影子’什么的，也是她自己吓唬自己。有一回半夜里，邻居的牛大叔打开手电筒在院子里找什么东西，树影在屋里的墙上晃动，鸡太太就吓得大叫一声，用被子紧紧蒙住脑袋。她自己胆子小，怪谁呀？”

小猪也笑起来。

鸡崽儿们怕花花，都躲在小猪身后，挤成一团，唧唧喳喳叫。小猪说：“别怕，他是我的好朋友，快叫‘花花叔叔’！”

花花说：“瞧他们那德行！跟他们的妈妈一样，就会自己吓唬自己。最后那只最难抓的耗子，也被我昨晚抓住了。这地方我再也没事干了，现在我就搬走，你也好跟鸡太太有个交代。——哎呀，吵死啦！好，再见，下午我去找你玩儿！”

鸡太太回来了。唏哩呼噜不愿意讲出他的好朋友，只告诉鸡太太，她的房子再也不会闹鬼了。鸡太太听了非常高兴，说是要把大侠孵出来的小鸡全都送给他：“您瞧，他们跟您多亲热，根本不理我！”

这礼物可把唏哩呼噜吓坏了——他比昨天晚上“鬼”往他脖梗儿上吹凉风的时候还要吓得厉害。想想嘛：以后他就像一只老母鸡似的，整天带着一群鸡崽儿走来走去……那还像个什么大侠呀！

他说什么也不肯要！鸡太太跟大侠讲实话了：“这并不是给您当抓鬼的报酬，我是养活不起呀！就你会孵小鸡，我不会？为什么我不孵？生一个就要缴800块的‘鸡头税’，大侠您一下子给我孵出36个来，您算算，我一下子得缴多少钱？再说还得养！粮食一个劲儿涨价，光是现在这12个娃娃，就把我先生的腰都累弯了！”

猪大侠没想到，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！他只好苦苦央求鸡太太，还是把这群小鸡留下：“我会挣钱了。以后我多找些活儿干，保证替您缴齐鸡头税！”

好说歹说，鸡太太总算同意这办法了。

可是麻烦还不止这一件——

猪大侠只要在路上碰到一只小鸡，这小鸡就会叽叽叫：“妈妈！妈妈来啦！我要七，七七七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