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开始的时候。老狼獾还是只年轻力壮的青年狼獾。
春天中午的阳光格外明媚,透过繁茂的枝叶投射下来,狼獾美美地伸个懒腰,咂吧咂吧嘴巴,还有上午吃的雪兔香味呢。
“嗯,不对劲,好像有很强大的野兽气息,是熊吗?”东北原始森林中的黑熊高大凶猛,所有的野兽都怕它们。狼獾也不例外,它急忙跳起来。四处搜寻。不远的青草地上还有践踏过的痕迹,狼獾趴下身子,仔细地闻了又闻,原来是一只小熊崽子,虚惊一场。
狼獾顺着小熊的足迹一点点寻找着,终于在一片长满白桦林的山坡上看到了小熊,它正半蹲在一棵枯死的老松树上。专注地盯着一个巨大的蜂巢。
“喂,小家伙,这里面可是好吃的蜂蜜呢。”狼獾在树下笑眯眯地说。小熊被突然出现的陌生动物吓了一跳,但是看到这个动物挺和气的,便冲狼獾点点头,接着回头一掌,拍下来半个蜂巢。香甜的蜂蜜流了出来,愤怒的马蜂也飞了出来,直奔小熊而去。小熊的鼻子被蜇了几下,它疼得哎哟一声,站立不稳掉到地上。
“天啊,你这傻瓜,怎么手那么快啊。”狼獾见马蜂乌云一样压过来,扭头就跑,小熊也忙站起身来,只觉得耳朵上火辣辣地疼,原来它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刮烂了耳朵,用熊掌一抹,都是血。小熊跟着狼獾一起跑呀跑,一直跑到一片松树林,地上是厚厚实实的松针,还有大量的松脂从树干上流下来,狼獾就地打滚,松针和松脂粘在它身上,小熊虽然不懂为啥这样做,可也依葫芦画瓢。它俩身上沾了一层松脂和松针,往地上一趴,把头藏到厚厚的松针里。马蜂大部队赶过来,绕着它们飞了一圈又一圈。松脂和松针太厚了,真是无从下口,马蜂们只能火冒三丈绕着圈圈,不甘心地撤退了。
“谢谢你。”小熊松了口气,一屁股坐下。它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,完了,破相了,半个耳朵不见了。
“真是倒霉。碰到你这么个傻瓜熊。”狼獾懊恼地站起来,本想捉弄下小熊,想不到给自己惹来这么多麻烦。身上被马蜂蜇了几个大包。它急忙在灌木丛中寻找止疼的草药。狼獾望着傻乎乎的摸着耳朵的小熊,计上心来,它指着一丛荨麻说:“这就是治马蜂的良药,你赶紧吃吧。”小熊感激地大口咬过去,嚼了几口,荨麻上的小毒刺让它嘴里火烧一样。狼獾高兴地哈哈大笑,冲着小熊放了一个长长的臭屁,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臭屁是狼獾最有力的防御武器,能把动物熏得昏死过去。可怜的小熊被臭气熏得头晕脑涨,第二天,荨麻的毒性又让小熊上吐下泻了一整天。“可恶的家伙,用臭屁熏我,还让我吃毒药,我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山谷中回荡着小熊的咆哮,狼獾还美滋滋地在太阳下做梦呢。
秋天刚来的时候,林中野果大片地成熟了,狼獾迈着轻松的步子,沿着林间小路奔一片越橘地而去。越橘又叫都柿,是大兴安岭中常见的浆果,味道酸甜可口,还可以酿酒。狼獾可不是吃素的,它是奔着越橘地胖乎乎的松鸡去的。越橘是松鸡最喜欢的食物,那些大花松鸡咕咕咕地在越橘地里跑来跑去,傻头傻脑的,一逮一个准。
正想着。只见一只松鸡从越橘丛中伸出脑袋,狼獾靠在一棵老树后面,轻轻地趴在地上,慢慢地向傻乎乎啄食越橘的松鸡靠拢。这时一声嚎叫划破了密林的沉静,受惊的松鸡吓得一个接一个扑棱棱飞上了天,狼獾也被吓了一跳,急忙紧紧地贴着地面,动也不敢动。紧接着,又是几声愤怒的吼叫,搞不清状况的松鸡都惊慌地站在远处树顶上,咕咕咕地转着脑袋望着四周。
好熟悉的声音!这雷鸣一样的声音只能来自原始森林中最凶猛的野兽——黑熊。狼獾像猫一样快速地爬上树,扶着自己被吓得咚咚跳的小心脏,眯缝着眼睛向远处看去。林间的荒草地上,一只熊正蹲在树桩上大声咆哮,它刚击退两只恶狼的进攻,这凶猛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,獠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特别的是,它的一只耳朵上有个巨大的豁口。这不就是那只被狼獾戏弄过的小黑熊吗?
看来豁耳熊整个夏季过得很不错,它又高又大,皮毛油光水滑。可想制服臭名远扬的恶狼也并不容易,它挥舞着宽大的熊掌向恶狼袭击,都被狼灵活地跳开了。狼非常狡猾,围着豁耳熊团团转了起来。毕竟熊的对敌经验不够丰富,被狼弄得很快乱了阵脚,只见一只狼得意忘形,居然直接跳上熊的后背,抓住它的脖颈。
“小心!”狼獾看得手心都是汗,不由得大叫一声。熊转过身,一把抓住背上的狼,用力甩向远处,那只狼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,撞到树上死掉了,另一只狼想不到形势突变,夹着尾巴逃命去了。
豁耳熊大声地嚎叫,同时瞪着不远处树杈上的狼獾,似乎是问“你是不是也想和我较量”。狼獾吓得腿发软,看着豁耳熊一步步向自己逼近,无奈之下,它只能使出逃生的看家本领,冲着豁耳熊放出一股臭气,豁耳熊被熏得差点晕倒,等回过神来,狼獾早已逃之夭夭。
原始森林花开花落,几年过去了,豁耳熊已经成长为强壮的壮年熊,成为了东北林区的森林之王。每年春天,山岗上就会传来豁耳熊的吼声,它在一棵树上做了记号,每年冬眠醒来都向整个森林宣布。
“哎哟,又是那只耳朵有豁口的熊。”
“太可怕了。它的声音能把我们震死呢。”动物们都吓得浑身发抖。
“哈哈,你们这些胆小鬼,知道它耳朵怎么豁口的吗?”狼獾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的鼻子,“就是我,我咬的。”
“吹牛!我说怎么阴天了,原来狼獾把牛吹上天咯!”大家哈哈大笑,谁也不信它的话。
“你们等着瞧。我要叫它乖乖地从那棵树上搬家。”
狼獾伏在草丛中鬼鬼祟祟地向那棵树靠近,谢天谢地,豁耳熊不在家。“让我给你家洒点儿香水吧,嘿嘿!”狼獾在大树下留下一堆粪便,又爬到树杈上撒点气味熏人的尿液,一脸坏笑地倚在树上,向远处看着它的动物们做出胜利的手势。
果然,这天晚上,豁耳熊就搬离了那棵大树。森林里的动物全都服了狼獾,这让狼獾乐得差点飘上天。
这天,狼獾正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走在山路上。
“哎哟,谁敢拉我耳朵。不想活了吧你,知道我是谁吗?大名鼎鼎的收拾了豁耳熊……”话没说完,狼獾已经转过身,抬头一看,吓得它把后半句话都给咽了下去。
“好久不见嘛……”豁耳熊的小眼睛里都是怒火,它使劲一拽,提拉着狼獾的耳朵把它拎起来。
“哎哟哟,疼、疼,熊大哥、熊大伯、熊爷爷,有话好好说,别动手啊。”狼獾吓得嘴直哆嗦。
“你在我的大树下拉屎,还撒尿?那年差点把我熏死,你的气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。”
“熊大哥,你还记得小弟啊,其实那天小弟真是有苦衷的,唉,我告诉你吧,是有人指使我干的,它嫉妒你是森林之王。”狼獾眼珠一转计上心来。
“有人指使你?是谁?哪个混蛋,看我不踩扁了它!”
“你拽着我耳朵,这个疼呦,我怎么想得起来。”
豁耳熊放下狼獾,狼獾慢条斯理地蹲下身子,说:“我得喘口气啊。”
话音未落,一股臭气直冲豁耳熊,它几乎昏死过去,等睁开眼睛才发现狼獾已经不见了。“可恶的家伙,又被你骗了!”豁耳熊气得直跺脚。 老狼獾得意地挥挥爪子:“小子,和我斗,你还嫩着呢。”
从那以后,豁耳熊多次在山路上堵狼獾,每次都被狡猾的狼獾躲过去了,这对冤家几年下来,像打游击一样,一个是“我非得抓住你”;一个是“我一定要气死你”……
又一个冬天到来了,这对年纪越来越大的狼獾来说不是一个好时节。一场山火烧毁了它的领地,野果都没有了,松鸡松鼠也迁移走了。失去了食物来源的狼獾,饿得前胸贴后背,眼睛也模模糊糊的,看东西总像隔着层雾。最痛苦的是它老了,动作缓慢,偶尔遇到松鼠,慢慢地靠过去总能被松鼠发现。
老狼獾常常回忆起自己的青年时光:那真是意气风发,连森林之王豁耳熊都被我制服过呢!唉,现在年轻强壮的熊不知道在哪个洞穴美美地睡觉,而我老狼獾可就惨了。
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,雪野中一片寂静,狼獾艰难地抬起头。山风把一点熟悉的气味带到它的面前。好像是食物的气味——它使劲地抽抽鼻子,的确是冻肉。可这气息是这样熟悉,它仔细地想了一下,天啊,这是老仇敌豁耳熊的气味啊!
狼獾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地移动,终于在小山岗上找到了血肉模糊的豁耳熊——它的皮被剥掉了,光溜溜的身子冻得硬邦邦;四只熊掌也被切去,短短的四肢伸向天空,像是在祈求着什么;白雪上是大片的血迹,熊肚子被剖开,熊胆也被取走了。
“老冤家啊,是你的熊胆和熊掌害了你啊。”望着光秃秃的豁耳熊,老狼獾长叹一声,它知道一定是偷猎的人打死了豁耳熊。想不到森林中英雄一世的豁耳熊,竟然死在两条腿的猎人枪下。
饿得奄奄一息的狼獾扑到豁耳熊的尸体上,尖利的牙齿卡在冻结着的熊肉上。筋腱丝丝拉拉地撕扯着。它已经很久没吃到食物了,可是今天面对这样的美餐,老狼獾却哭了,大滴的眼泪顺着脸一直流到嘴巴里,熊肉也变得咸涩起来。狡猾的狼獾一直以为,自己已经读懂了森林中的生存法则,现在它终于明白,原来比自然界的食物链还要可怕残忍的是偷猎者。
呜呜呜……狼獾伤心的哭声和着呼啸的北风。飘得很远很远,远处传来沉闷的回音,似乎是整个森林的哭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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