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雪儿!”
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,我那只漂亮的、高贵的波斯猫竟和一只肮脏的黑猫在一起,而且是在几个垃圾桶旁边。
听见我的叫声,雪儿转过身来,惊恐地看着我。她那双一黄一蓝的鸳鸯眼,在太阳下闪着美丽的光。
“回家去!”我高声喝道。
雪儿看看那黑猫,又看看我,还是跟我回了家。
“说,是怎么跟那野猫混在一起的?”我坐在沙发上,开始审讯蹲在地毯中央的雪儿。
“请你不要叫他野猫。”雪儿小声地请求我道。
我笑了: “难道他还有名字吗?”
“我叫他黑儿。”雪儿说, “他救过我的命。”
“救你的命?”我想她在编故事。如果真有这事儿,我怎么会不知道? “上周,你出差走了几天。走得匆忙,没有给我留下足够的食物。到第二天,我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找来吃了,第三天,我开始挨饿,整整饿了一天。”
天哪,她说的是真的!
“我总不能活活被饿死吧?”雪儿见我点点头,继续说下去, “我学着那些海上遇难的人那样,用白色的桌布做了一面白旗挂在阳台上,可是我等了半天也没人来救我。”
我哈哈地笑起来: “当然没人来救你,别人只当你是一只勤快的猫,帮我洗了一张桌布晒在阳台上。”
“我想到了打电话求救。”
“你会打电话?”我感到十分惊讶。
“可是我只记得一个电话:119。”
“这是火警电话。”这是我告诉过她的唯一的电话号码。
“当我把电话拨通时,一个急促的声音问我: ‘在什么地方?’我告诉他我们家的地址,他说10分钟后到达。这时,我听到一阵刺耳的警笛声,我还听见他说: ‘听你说话的声音很虚弱,你伤得很重吗?’我说: ‘不是伤,是饿的,你们不用来救护车,给我送一听凤尾鱼来就行了。’ ‘混账!’我听他大发雷霆, ‘你虚报火警,骚扰消防队,是要坐牢的。’”
听到这里,我已笑岔了气,倒在沙发上。
“两个求救的办法都失败了,我只有在阳台叫了,声嘶力竭地叫,尽管我认为这样很不雅。叫了一阵,我听见楼上楼下有开窗户的声音,可是他们只对我吼了声‘安静点儿!’,便又关上窗户。”
“我绝望了,我想我是死定了。当我正要离开阳台,我听见一只猫的声音: ‘你遇到麻烦了吗?’”
“‘我饿,三天没吃东西,今天第四天了。,我看见那只猫在阻阳台对面的一棵大树上,他全身黑,没有一根杂毛。”
“‘你等着,我给你找吃的去。’黑猫说。”
“很快,那只黑猫回来了,他嘴里衔着一个肮脏的塑料袋。”
‘你能把晒衣绳扔给我吗?’
“我把晒衣绳绕成团儿扔给了他,只见他把绳的一头系在树枝上,身子吊在绳的另一头,站在高高的墙头上,身子一纵,刚好荡到我家的阳台上。
“我吃了他送来的食物,当然,很难吃,也不干净,但我仍要感激黑儿,是他用这些食物救了我的命。”
“以后的几天里,那猫——哦,黑儿都是这这么给你送送吃的?”我问。
“是的,一直送到你出差回来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但我必须制止雪儿和黑儿再交往下去。
“亲爱的,”我把雪儿抱到我的膝盖上, “黑儿救了你的命,你可以用一件你最心爱的东西送他,表示你很感激他,然后到此为止。”
“我曾经把我最心爱的音乐盒送给他,可他不要,他说他帮助我是应该的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,我不许你再跟他在一起。”我站起身来,不耐烦地打断雪儿的话,然后进了我的卧室,但雪儿没有像往常那样跟进来。
第二天上班前,我把阳台和厨房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,只许雪儿在客员里活动。
可到了单位,我还是焦躁不安。我老觉得那肮脏的黑猫要去找我的雪儿。
我决定骑车回去看看。
已能看见我居住的那幢藕荷色的公寓楼了。再看我家的阳台,天哪,我看见了什么?
雪儿正站在阳台上,撑开一把花伞,纵身一跳,花伞徐徐降落,雪儿吊在伞把上,稳稳地降落在楼前的草坪上。
黑儿正在那里迎接她。他帮雪儿收起花伞,并肩跑去。
“雪儿!”我的肺都气炸了,飞车追去。可他们已跑远了。
一直到太阳西下,雪儿才回来。雪白的毛沾满了泥土、草粒儿。
我气得连晚饭都没吃,也不给雪儿吃,这是我对她的惩罚。
“今天的事你怎么解释?”我强压住怒火,问道。
“早晨,你刚走,黑儿就打来电话……”
“打电话?”我差点儿气晕过去,恨不得立即就把茶几上那台红色的电话机炸得粉碎。
“是我告诉他我家的电话号码。”
“接着说下去。”我喘着粗气。
“他说今天天气很好,他约我到湖边去晒太阳。”
“他约你去晒太阳,你就去了。昨天,我给你说什么来着?”
“我不明白晒太阳有什么不好。”
“我是不许你和那只野猫在一起,他配不上你。”
我的声音提高了许多。
“黑儿比我聪明,也比我能干,和他在一起,我觉得很愉快。”
“可他是一只来路不明的野猫,你是一只血统高贵的波斯猫。”我耐着性子,语重心长地想说服雪儿。
雪儿不以为然地抖抖身上的毛, “你有这种想法,实在很可笑。”
她竟敢说我可笑,我勃然大怒: “我警告你,如果再跟那野猫出去,就不准再回来了。”
雪儿没有再说什么,我想她是害怕了。她一向胆小,温顺。
可是,我想错了。
第二天,雪儿又跟黑儿出去了,晚上也没有回来。
又过了一天,雪儿还是没回来。
我开始不安起来。这两天在外面,雪儿吃什么?她吃惯了牛奶、猪肝和风尾鱼,跟黑儿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,该不会拉肚子吧?晚上睡在什么地方,该不会着凉吧?
到第三天晚上,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 “不行,我得去把雪儿找回来!”
我翻身起床,打着手电筒,走进了没有月亮的黑夜。
走过草坪,只见一条白影在竹篱笆上一闪。
“雪儿!”我叫了一声,我敢肯定这是我的雪儿。
我灭掉手电筒,朝竹篱笆跑去。
“雪儿!”我又叫了一声,声音有点儿颤抖。
白影子又从竹篱笆那边跳过来一啊,果真是雪儿!
“雪儿,走,跟我回家!”
雪儿躲开了: “我不想回家,黑儿正在教我跳篱笆。”
“跳篱笆?”
“黑儿还要教我爬树、上房顶,还要训练我快跑,他说这样才能成为一只真正的猫。”
听得出来,雪儿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活。在黑夜里,我不能看清她的样子,可她那对像宝石一样的黄眼睛和蓝眼睛,在黑夜里却显得更加晶莹。
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雪儿的。我只知道我不能强迫她跟我回家,她现在比过去快活,一因为她和黑儿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