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知道,我是怎么了。只知道,在那个午后,所有的不满情绪和埋怨,全在那一刻爆发了,像洪水一样,淹没了目瞪口呆的妈妈。我咆哮着:“为什么我要听您的?为什么您非要逼我去做那些我不愿意做的事?我喜欢一边看电视,一边把脚搁在茶几上,这又怎么了?哪点不礼貌了?我爱和谁打招呼就和谁打招呼,爱穿成啥样就穿成啥样,我不在乎什么礼仪。我不想去学钢琴,不想去学舞蹈,不想参加各种补习班,成绩好坏我不在乎,我想做我自己!由自己做主的自己。想不受你控制,像个傀儡一样地生活。” 引爆我的导火索,仅仅就是因为妈妈数次提醒我要去上英语补习班。 我不喜欢她的唠叨。从小到大,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布娃娃,任人摆布。而这个操纵者就是我的妈妈。小到吃饭穿衣,大到学习生活,每一样里面,都盛着妈妈满满的唠叨: “宝贝,天气凉了,你必须多穿一件衣服。” “宝贝,你必须吃完碗里的苦瓜。” “宝贝,你要做完作业,才能上床睡觉!” “……” 全是命令的语气,不管你愿不愿意,反正你就得照做。 “妈妈,我可不可以……我能不能……或者……”像这样的话,说了也等于白说,因为你得到的结果,就是毫无商量的拒绝。我受够了。 “宝贝,因为我……我是你的妈妈……我必须要好好……”妈妈站在那儿,手足无措,看上去她似乎被我的咆哮乱了方寸。 “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妈妈,我宁愿要小白,也不要妈妈。”说完这句话,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。小白是我们家的宠物狗,平时和我最亲密。 窗外射进一道白光,正好击中了妈妈。我第一反应,就是妈妈被雷电击中了,可是晴天里,哪来的雷电呢?就在我一脸诧异的时候,妈妈的身子竟然缩小了,而且越来越小,脸、手臂和腿还都长出了白绒绒的毛。我拼命地揉搓着眼睛,啊?妈妈竟然变成了一只狗。 “汪,汪!”妈妈变成的狗冲着我乱吠乱叫,它似乎预料到了什么,冲到了镜子前,当它看见镜子里的影像时,慌乱的眼神无助地看着我。 “这,这一定是梦!”我使劲地掐了一下胳膊。疼,疼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。 趴在地上的妈妈狗一脸茫然地看着我,“妈妈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我伸出颤抖的手,去触摸妈妈狗。 “汪,汪!”妈妈狗摇摇头,显然它也被吓坏了。 “妈妈,我……我不知道对您做了什么,您……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?”我想祈求妈妈的原谅,更有些害怕。 妈妈狗伸出爪子,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,她的眼神温柔得让我有些惭愧。 丁零!门铃响了。楼下传来了爸爸厚重的脚步声,妈妈狗有些紧张,它一会儿钻进了衣柜,一会儿又爬到了床底下,它浑身发着抖。我有些不知所措,不知道怎么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。 “艾咪儿,你的妈妈呢?”爸爸推开房门,将头探了进来。 “哦,我……我不知道,可……可能去超市了吧!”我挡在妈妈狗的前面,吞吞吐吐地说。 “这个时间还去超市?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!平常不是这个样子啊,每次都很准点开饭的!”爸爸抱怨着。 “哦,爸爸,我……我们今晚吃泡面吧!”我怕爸爸察觉到端倪。 爸爸愉快地点了点头,“好主意,好久没有吃泡面了,倒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!”他笑着下楼了。 我也匆匆地下楼,跑到厨房,泡了两碗面,父女俩便开吃了起来。 “奇怪,都快到九点了,你妈妈怎么还不回来?”爸爸开始起疑心了,不住地看手机上的时间。 “对,对了,妈妈好像说要回外婆家一趟,”我开始瞎编,“外婆可能有点不舒服。瞧我,差点忘记跟您说了。” 爸爸点点头,“你外婆身体一直不太好,等会儿我给老人家打个电话。”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爸爸。 嘀……爸爸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,好像有条短信。 “说曹操,曹操到!是你妈妈发过来的……”爸爸笑着说,“她说她在外婆家,让我不要记挂,她们现在都已经睡觉了,这农村睡觉就是早啊,算了,不打电话了。” 我瞪大了眼睛,第一反应就是冲上楼,跑进自己的房间,结果看见床底下的妈妈狗正趴在地上费劲地按着手机上的键盘。 “天哪,妈妈,您可真了不起,起码应该算得上是狗界最最最具智慧的狗了,因为您会使用手机,我想没有哪只狗可以做到这点。”我无比佩服地看着妈妈狗。 妈妈得意地扬扬爪子。这一刻,我竟然感觉自己和妈妈亲近了许多。 “妈妈,到床上来吧,这样你会舒服一些。”我抱起妈妈狗,将它放在了床上,“我们一起睡吧!好像从五岁分床后,我就没有和您一起睡过了。” 我记得分床后的数月里,我会光着脚丫,半夜三更地跑到父母的房间,害怕地站在他们的床旁。妈妈被惊醒后,总是轻柔地抱起我,然后把我放进他们温暖的被窝。 我和妈妈狗静静地躺在床上,妈妈狗伸出爪子,轻抚着我的脸,就这样,我和妈妈狗相拥而眠。奇怪,我对妈妈的不满和抱怨竟然化为了乌有。 这一夜,我睡得特别踏实,睡得特别香。 早上,我被爸爸的大嗓门给惊醒了,他大声地嚷嚷着:“艾咪儿,这只狗从哪里来的?天哪,它竟然想爬上橱柜,难道它想给我们做早餐吗?” 我摸了摸旁边,哦,妈妈狗不见了。 我赶紧下楼,跑进了厨房里,妈妈狗正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,可能它想解释,可是它说不出话,只能汪汪地叫,爸爸正一头雾水地瞪着它。 “哦,这……这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狗,它可怜极了。”我抱起妈妈狗。 爸爸无奈地摇摇头,“家里已经有个小白了,你还再带回一只狗,估计你妈妈知道后,肯定会疯掉。她肯定会问这狗有没有预种狂犬疫苗啊,带回家干什么啊!” 爸爸的担忧不无道理,因为妈妈以前就是这样的人,她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,眼睛里容不下半点瑕疵,地板上的一根狗毛都会让她大惊小怪。当初养小白,还是爸爸当了我的后盾,才勉强留下了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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