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葡萄

那是一个小村庄，村外边有一条大河，村东头有一个李妈妈养有很多鹅，她有一个小女儿，长得像鹅毛一样白净，常到河边放鹅，村里人都喊她“白鹅女”。

白鹅女爹娘死去后，婶娘霸占了她的家。一年后，婶娘也生了个小姑娘。这个小姑娘长的和白鹅女一样俊，只是两眼是瞎的，眼珠儿瞪着，一动也不会动，村里人都喊她“瞎闺女”。

中秋节到了，狠毒的婶娘来到河边，把白鹅女的鹅蛋抢走了，还抓起一把沙子，揉进了白鹅女的眼睛里，白鹅女哭得很伤心，哭瞎了眼，白鹅女想起来妈妈的话来，荒山里有一种野葡萄，瞎眼的人吃了它，就会好起来。

为了重新看见光明，白鹅女跳进河里，骑在小白鹅身上，搂搂它的脖子，逆着水往上游去，好不容易来到一座山前，然后和小白鹅告别，到山里寻找野葡萄去了。

这是一座荒山，从来没有人来过，满山的怪石头，刺蒺藜，有眼睛的人都找不出路来。

白鹅女攀着山石往上爬，她爬上去，滚下来；滚下来，又爬上去，爬了很久很久，终于爬到一棵老松树下。

这时，白鹅女听见两声怪叫，她急忙爬到老松树的顶上，紧紧地搂着树枝，一动也不敢动，老熊叫了几声就跑过去了，只有那被惊起的鸟儿，唧唧喳喳叫着，满山乱飞。

白鹅女累了，她坐在老松树上，渐渐打起瞌睡来，她梦见了老松树摇晃起来，几乎把她从树上掀掉下来，她惊醒了，原来是一只飞来大野鹰，狠狠地敲打着树枝。

白鹅女顺着树干滑下来，继续往前爬，她的衣服撕破了，脸上、手上都流出了鲜血，她连摸带爬，一不小心摸到一条盘卧着的大蟒上，但大蟒没有咬她，瞬间穿过山涧，就不见了。

白鹅女很害怕，可是她想：找到野葡萄就能活了，这样瞎着眼一直到死，还不如给野兽吃掉。于是她仍旧很勇敢地往前爬……

白鹅女爬到一座山崖上，实在没有力气了。就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。她伸出两手寻摸一块平坦的山石，预备坐下去，但是因为她看不见，两手朝着悬崖的边缘扑过去，一下子就掉进了山涧里。

直到深夜白鹅女才苏醒过来，山水冲积下的淤泥救了她，她没有摔死，只是跌伤了。她听见泉水淙淙的响声，就摸着往前爬，爬到一股泉水边，洗洗手，冲冲脚，真奇怪，摔破的伤痕立刻就好了，全身都恢复了力气。

白鹅女顺着这条泉水往前爬，爬着，爬着，一下子又跌进深谷里，她闭着眼，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呼地飞过，她被几根藤茎接住了，她手攀着藤子往上爬。

一颗凉凉的水球，碰到脸上滚落下来，白鹅女继续往上爬着，然后摸到了一串圆圆的、凉凉的东西，用力一抓，流出点滴的汁来，放在舌头上尝一尝，甜腻腻的，那是醉人的清香的野葡萄呀！

白鹅女摘下一串，又一串，把嘴塞得满满的，吃了又吃，一下子，两眼忽地明亮了。她看见满山崖上，生长着野葡萄藤，藤蔓蔓上悬结着深红色的野葡萄，薄薄的果皮像珍珠一样透明，亮晶晶地闪着光，深绿色的叶子，像翡翠一样，遮满了山崖。

白鹅女抱住藤子，望望天，天上蓝蓝的，飘着几朵白云。白云下边是山峰，山上的泉水是那样清，那样亮，淙淙地往下流，冲洗着白鹅女身旁的野葡萄藤，流向那深深的山谷。

泉水两边石头缝里的野花，开得多么好看，花丛中的果木树，结着累累的果子……世界是多么美呀！白鹅女坐在藤子上，拍着手，两脚荡来荡去，唱起快乐的歌。

白鹅女一边唱，一边用藤蔓蔓编篮子，篮子编成了，装了满满一篮野葡萄。她高兴地想：好了！村内磨房里那瞎眼的老头儿，不用再摸着墙根儿走路了；那吹笛子的盲艺人，不用再让儿子领着走路了；还有那瞎眼的小妹妹，让她看看我们的白鹅，多么白，多么漂亮……

白鹅女顺着藤茎爬到了谷底，就沿着山石柱前走。但是她走完一个山谷，还是山谷，翻过一个山崖，还是山崖，怎么也找不出一条通山外的路来。

怎么回家呢？这时候，天空飞过一群鸟，接着又是一群，又是一群，红色的、绿色的，各种颜色的，一队接着一队，遮满了天空。白鹅女想：要是有一只鸟把我带出山去就好了！

这时候，山顶忽然刮起一阵风，有成群的野兽在奔跑。有狮子，有老虎，还有那灰色的狼，长角的鹿……它们嘴里叼着吃食，向着西北方和东北方窜逃。白鹅女吃惊地躲在岩石的后边。她奇怪，它们是从哪儿来的？

过了一会儿，一切又都平静了。白鹅女翻过了几个山头，来到一块宽阔的草地。草地上堆满了瓜呀，果子呀，还有各类的种子……

白鹅女看见一位高大的石头老人，他左肩披着绿丝绒，右肩挂着五彩锦，前身挂着各种兽皮和羽毛，头上戴着黄金冠，脚上穿着水晶鞋，手里拿着银手杖，脖子上挂着各种宝石和珍珠做的项圈。

在月光底下，鲜艳的光彩，照得草地上亮闪闪的。白鹅女回头想跑，已经来不及了，石头老人瞬间就站在她面前，询问起她是怎样来到这里的，白鹅女就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石头老人。

石头老人听了，希望白鹅女留下来做他的女儿，帮他看守宝石，还可以成天舒舒服服地吃、玩，但白鹅女不愿意，她要把野葡萄带给需要的人们。

石头老人劝白鹅女留下，有享不完的幸福，用不尽的快乐。但白鹅女摇摇头，坚决不肯。石头老人便假装生起气来把白鹅女吹到半空里，但她还是不肯留下来。

最后，石头老人不再勉强白鹅女，还送给白鹅女一根神奇的树枝，只要拿在手里，走起来又轻又快，像风吹送着她一样。

白鹅女走了很久，来到一片麦田里，遇到了难过的瞎老头儿，白鹅女拿出一串野葡萄，一颗，又一颗，放进老头儿的嘴里。老头儿吃着、咽着，忽然，两眼亮起来了。

白鹅女又往前走，她走过一座茅屋，听见里边哀哀的哭声，推开门走进去，看见一位瞎老妈妈扶在机子上流泪，白鹅女拿出一串野葡萄，一颗，又一颗，放进老妈妈的嘴里。老妈妈吃着、咽着，忽然，什么都看见了。

白鹅女继续往前走。她走到一片草原上，天开始刮起大风来，风声夹杂着小牧童哭声，白鹅女抱住没有眼睛小牧童，摘下一颗野葡萄，放进小牧童的嘴里，接着又放进一颗，两颗……小牧童的眼睛就亮起来，看见了一切。他高兴地抱着白鹅女，又跳又笑，唱起最快乐的歌子。

白鹅女又继续往前走……她走过了一个地方，又走过一个地方，最后她回到了家乡。

大家亲切地欢迎白鹅女，只是她那狠毒的婶娘早已得病死去了，不过，她不但没有怀恨在心，还让婶娘家的小姑娘看见了光明。

白鹅女还让那磨房里的瞎老头儿看见了天上的星星，让那盲艺人看见了路旁的绿草……她还让很多瞎眼的人看见了光明。

这就是野葡萄的故事，以至于后来，乡村里的人们，夸女孩的眼睛好看的时候，都说：像葡萄珠儿一样。

 

《野葡萄》原著：葛翠琳 改写：朱德华

野葡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