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狼进入了足以一枪毙命的射杀范围时,武石迅速地端起了枪,心里自言自语地说:孙子,你这次是完蛋了,你这光芒耀眼的眼睛很快就会熄灭!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狼“嗷”地大叫一声,一甩尾巴,闪电般一跃,草丛中发出一溜慌乱的“沙沙”声响后,复归了平静。狼在最后一刻,又一次从武石的眼皮底下成功地逃出了死亡。武石紧追几步后,发现狼早已像随风而去、杳无踪影了。武石提着猎枪,喘息在月地里,一脸的狐疑与难看。武石感到自己又一次被狼给耍了,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分钟开枪,即便打不死它,也一定会伤它,那总比让它跑了强啊!武石懊悔着一连拍了几巴掌自己的脑门,转身悻悻地原路返回。
走着走着,武石忽然听到有“吱吱”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,越来越清晰。武石被这陌生的声音吸引了,他停住了脚步,仔细地辨认清声音传来的方位后,发现像个狗娃子般的狼崽正在废弃的陷阱里瑟瑟发抖,一对小巧玲珑而又贼亮的眼睛紧张地盯着他。哦,一切都明白了,原来母狼舍着命迟迟不肯逃走,是丢不下它这失足的狼崽啊。
武石不由一阵欣喜,他插了腰刀,“腾”地跳进陷坑,把狼崽捉了上来。武石一手提起狼崽毛茸茸的小耳朵,一手拔出明晃晃的刀,在狼崽的脊背上蹭了蹭,狼崽胆怯地尖叫了两声后,就瑟瑟发抖地看着他,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。武石“呵呵”一笑,把狼崽放在了自己的袄襟里,现在他还不想杀死它,他要让婆姨和女儿看看,玩上几天,再剁了也不迟。
武石兴高采烈地抱着狼崽获猎而归。
狼崽的到来,让这个原本平静的农家不再平静,起初每到他们脱衣入睡的时候,总能听到从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嗥,引得铁笼里的狼崽哀鸣不止。
一天半夜,朦胧之中,婆姨突然把武石推醒,惊叫道:武石,快看!快看!正在睡梦中的武石突兀一惊,爬起一看,一双绿汪汪的眼睛从窗口射进来,武石滑溜跳下炕,顺手拉了一根顶门棍冲了出去,只听“嗖”一声,黑影已窜过低矮的院墙,如离弦的箭,眨眼无影无踪了。
漫长的黑夜复归平静,天际的星星仍旧在眨着眼,周围是黑黝黝的大山,远处传来猫头鹰的怪叫,一阵阵地使人毛骨悚然,近处却又静得可怕。第二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,一双狼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窗口,冷飕飕、寒森森的。武石又在婆姨的惊叫声中跑出了院子,黑影又在他的眼前“嗖”地一闪,无踪无影了。
这样两三次后,婆姨说:这肯定是狼崽的娘。武石说:这回咱正好一窝打尽!婆姨说:算了,看它们怪可怜的,只要再不来糟害,就放了吧,要不这母狼会和咱没得完!武石轻蔑地”哼“了一声,他并没有听婆姨的话,而是开始实施自己的捕狼计划。
武石连续在狼必经的路上埋伏了四个夹子,两盘平口,有两盘还是锯齿型的,这些都是为了消灭母狼新添置的家伙,每一件都精钢细工,力量特强,一旦踩上,足能折骨断筋,插翅难逃。可说来也怪,自从武石设下这天罗地网般的埋伏后,母狼再没出现。武石对这奇异的现象百思不解,但婆姨似乎能理解。她说:可能是母狼看到咱并没有伤害它的崽仔,所以才放心去了。为了不伤害无辜,埋伏到第五天头上,在婆姨的一再劝告下,武石撤了所有的机关。
可就在他撤去后的第三天,母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窜进村,抓住婆姨跑厕所这眨眼间的疏忽,成功地噙走了他们的女儿,而且显得是那样从容老练、不慌不忙,还用一泡尿,给他留下了胜利者的嘲讽。
女儿被母狼噙走的半个月头上,武石终于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新鲜狼踪,经过两天蹲守,武石找到了狼的洞穴,就在后山腰悬崖畔的杂草丛中,而且就这么孤零零一条母狼。更让他欣喜的是,他听到了女儿“咿咿唔唔”的声音,他为女儿还活着感到万分的庆幸!
武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姨后,婆姨竟抱着狼崽“呜呜”地哭了起来。
接下来,武石开始准备营救女儿和消灭母狼的行动。为了确保女儿的安全,武石必须智取。他决定用狼崽引出母狼后,自己冲进狼窝救出女儿,转手再枪杀母狼和狼崽。婆姨不同意武石这个杀狼救女的计划,她想不会这么简单,母狼是杀不得的,只要用狼崽能安全地换回女儿,就算万幸了。
但武石根本听不进婆姨的劝告,他还是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办。
很快在一个阴寒天,武石扛着关狼崽的铁笼和婆姨一起进了笔架山。按原计划,武石把狼崽放到了离狼窝百米远的悬崖畔上,铁笼的门搭着,狼崽不会打开,它已经习惯了笼里的生活,根本就没有打开笼子逃生的念头。母狼也不会打开,等它到了狼崽跟前,枪口也就瞄准了它的脑袋。这些都是武石经过精心算计好的,万无一失。
狼崽是被武石用黑布罩着带来的,当武石在狼窝旁埋伏好后,他向铁笼前站着的婆姨招了招手,婆姨一把扯开罩子,自己也赶快隐蔽在了周围。
重见天日的狼崽一下子愣怔地看着外面,不知所措,惊恐地在笼里转了两圈后,就没命地“吱吱”叫唤了起来,一声比一声剧烈。
武石望了一眼岩石上放着的狼崽,就死死地盯住洞口。
狼崽没命地嘶叫了十多声后,母狼突然“呼”地从洞穴里扑了出来,头刚探出洞口,它又“唰”地缩了回去,跟着洞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嗥叫。
狼崽听到了母狼的嗥声,嘶鸣得更加厉害,并开始没命地往铁笼外扑,小小的身子竟撞得铁笼摇晃乱动。母狼又一次扑到洞口,它扬起脑袋焦躁不安地朝狼崽望了望后,又一声长嗥缩了回去。
接下来的一幕让武石目瞪口呆了,只见母狼噙着女儿大腿,小心翼翼地向铁笼跑去。
武石眼前一片恍惚,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,等他清醒过来,端着枪轻脚追去的时候,母狼已经跑到了铁笼前,它放下了女儿。女儿“哇哇”地哭着乱爬开来,母狼看了一眼,也没去理会,而是伸出嘴巴开始使劲地咬铁笼,铁笼发出“沙啦沙啦”的声响。狼崽也“吱吱”地朝母狼扑着,但都无济于事。母狼发怒了,它呼呼地嗥叫着,愤怒而焦躁地绕着铁笼跑了两圈,突然“嗖”地窜到了还在地上乱打滚的女儿前,张开血盆大口,使劲吼着。
看到这情景,赶上来的武石被吓昏了头,他急切地大喊道:妈的,滚!滚开!但母狼好像一点也不畏惧端着猎枪的武石,仍旧不顾一切地咆哮着要对女儿进行致命的攻击。说时迟那时快,武石的婆姨忽然惊叫着扑向铁笼,她打开铁笼,一把扯出狼崽,对着母狼说:求求你,别伤害我的女儿,狼崽我还给你!母狼突然停止了咆哮,把头转向一边,它居然像人懂得游戏规则,竟放弃了女儿,向狼崽扑去。
这时武石和婆姨几乎同时飞跑过来救女儿,武石抢先抱起地上的女儿,也顾不得看一眼,就塞给了婆姨,转身去找母狼。许是母狼经历了刚才惊险一幕昏了头,它竟不可思议地带着狼崽奔向了悬崖。真是自寻死别怪天要命啊,武石紧紧地抓住了母狼这致命的疏忽,拼命追了上去,当母狼终于发现自己的前面已是万丈悬崖,想掉转身子往回跑时,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它的脑门。
望着枪口,母狼绝望地退了几步,把自己逼向悬崖。
很快,母狼拖着瘦弱而疲乏的身体,立在了悬崖边一块巨石上,喘息不止。等稍缓过劲来,它低头看了看狼崽,伸出血红的长舌舔了舔狼崽的小嘴巴后,伸出两只前腿,尽量护着狼崽。狼崽瑟瑟地曲在母狼的怀里,小眼睛内充满了不安和恐惧。母狼显然已经知道它和狼崽再没有了生还的路,前面是武石黑洞洞的枪口,后背是万丈深渊。
武石端着长长的猎枪,一步一步逼向悬崖。这和上一次是绝对不同了,母狼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再从他的枪口下逃遁,因为它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,只有死路一条。但武石必须一枪就撂倒母狼,他不能开第二枪,也不允许开第二枪,他只有这么一枪的时间和机会,他知道自己只有靠得更近些,手里的武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,才能得到最终希望的结果。
西落的太阳好像全部照耀在了山巅的崖口上,给母狼和狼崽洒了一身温暖与灿烂,但它们已是死到临头!
武石看到母狼并不惊慌失措,也不感到自己身陷绝境。不过它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从前那寒飕飕、冷森森的光芒了,而是变得温和了许多,看来狼之将死其色也善呵!这就说明母狼已经看清了一切,觉得自己再没有必要做垂死挣扎了,只能听任武石的宰杀。
正当武石聚精会神地瞄准了母狼,就要挺身扣响扳机时,婆姨抱着浑身粘满杂草的女儿,踉踉跄跄地跑了上来,急迫地嘶喊着:武石,别开枪,咱孩子好着哩,好着哩!武石扭头看了眼跑来的婆姨,悬着的心“嗵”地跌到了实处,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脸上流露出藐视与胜利的颜容。现在武石完全可以放心地开枪了,他要让这脆亮的枪声响彻笔架山头,让这狡猾的母狼永远消失。
就在这当儿,母狼忽然长长地啸叫了一声,跟着婆姨怀里的女儿,像被什么猛刺了一下,“哇”地大哭起来,一声比一声剧烈,手舞足蹈地要挣脱母亲的怀抱,武石的婆姨死死地抱着,女儿却像发了疯一样,两只小眼睛瞪得血红,在母亲的身上脸上、又咬又抓。婆姨大惊大骇、满脸失色,她一边急切地哭喊着武石,一边把疯也似的女儿放到了地上。武石回头一看,他和婆姨都惊呆了,只见女儿蹒跚着小腿,“呜呜哇哇”地号叫着,竟向岩石上立着的母狼扑去。武石下意识地扭身去抱女儿,母狼见机噙起狼崽“嗖”地跳下岩石,动如疾风,猛地窜向另一面的小土包。
但更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,母狼忽然也不跑了,只见那狼崽挥动着四蹄,“吱吱”地尖叫着,“啪嗒”一声从母狼的嘴里挣脱,就势一滚,站起抖抖身,竟向武石和婆姨这边蹒跚跑来。此时此刻武石正为狡猾的母狼神奇般的逃脱而懊悔不已,没想到这个刚刚失去的机会,转眼又回来了。武石把手里的女儿塞给婆姨,可婆姨却没有去接,而是弯腰拾起地上的猎枪,“啪”地扔在了一旁。
这时母狼已回过神来,它“唰”地扑向狼崽,拦腰一叼,疯也似的窜向了远处的高丘,突然它又停下来,回头向这边看了看,然后一跃,消失在了苍茫的山野中……
之后,笔架山上偶尔也传来过狼嗥声,但狼却再也没有进村侵扰,远处的荒山野岭似乎也有了一种和谐的安然。
母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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