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狗的男孩

这个故事，是我一个云南的姐姐告诉我的。

她是开宠物店的，老公是做建筑的。

周末的时候，姐夫会去狗市收狗。

狗市是个公园。

有一次，他遇到这么一个男孩，卖狗，一只纯黑色的田园犬，浑身没有一根杂毛。

我姐夫这人是东北去云南的，所以吧，就是纹身光头还加大金链子，不但有点混，还有点皮。

他正好晃了一圈，没找到品相好，价格低的狗，就拿这个卖狗的男孩开玩笑。

他上去就问：小子，这狗怎么卖。

男孩愣了下神，说不卖。

不卖？姐夫玩心大起，反而走过去，蹲下身，摸摸这条黑色的土狗，继续问：不卖你来狗市干嘛？

那男孩显然被问的不耐烦了，随口说：3000，但是我看你不像好人，我不想卖你。

姐夫彻底傻乐了：你这就是条土狗，你忽悠谁呢？

男孩没搭理他。

姐夫，笑了下，走了。

吃完午饭的时候，姐夫发挥东北人能侃的本事，和饭店老板有一句每一句闲聊，随口问了句，这对面卖狗的男孩怎么回事，那老板说不知道，已经蹲那三天了，问的人都没一个。

等下午姐夫淘了几只猫后，见那男孩还是一人一狗在边上坐着，就过去。

姐夫在男孩身边蹲着，说：小子，这狗卖不掉的，估计卖狗肉店别人都嫌他瘦。

男孩白了他一眼，起身就走。

姐夫讨了个没趣，就也开车回家了。

可是第二个周末，他过去，还是看见那个男孩在卖狗。

然后姐夫屁颠屁颠又去逗他。

然后，同样的地点，时间，人和狗，又在第三周上演。

第三次姐夫过去的时候，那狗直接对着我姐夫的手舔了起来。

姐夫，心里忽然就有点不得劲了，于是他碰了碰男孩说：臭小子，这狗是条好狗，比市场上那些只会谄媚的笨狗强多了，要不，这狗哥要了，你给打个折，2000吧？

男孩一愣，说，你不忽悠我？

姐夫拍了下他脑袋，瞪着眼骂：我2000买个土狗，我还忽悠你？我吃饱闲的？

说完姐夫就掏出现金，点了20张毛爷爷就给男孩说：你好好数数，再好好验验？

男孩接过后，没点，也没验，就抱着他的狗，忽然就哭了说：黑子，哥替你寻了好人家，你以后要好好在新家享福。

说完，他把狗绳给了我姐夫说：大哥，我错怪你了，黑子是我从小养大的，我知道它不值钱，可是这世上只有它对我好，也只有我对它好。

男孩把手里的钱又还给我姐夫，抹着泪继续说：这钱我不要，大哥你收回去，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给它最后的一点情谊。

姐夫没想到会有这一处，一下慌了神。

忙拍了拍男孩肩膀说：小子，啥叫只有你对它好，也只有它对你好，你爹妈呢？

男孩说：我妈和人跑了，我爹娶了新老婆，一直不待见我。我后妈身子寒，听说吃狗肉旺火，就想杀了黑子。所以，我就拿着以前积攒下来的钱，带着黑子逃出来。

姐夫，捏着狗绳说：那你现在回去？

他摇了摇头说：回去也是被嫌弃的，就想安顿好了黑子，直接去大城市打工。

姐夫想了下说：小子，你信得过，也别南下，跟哥哥混吧，只要你能吃苦，白天工地上搬砖，晚上去读夜校，你这样去大城市，也就是个做苦力的，能干啥？

男孩有点不可置信，姐夫上前一把揽住他说：你呢，放心，跟哥混，黑子呢，跟你嫂子混，让它给你嫂子开的宠物店看门，成不，你干完活，读完夜校，夜里还是和黑子一起睡。

故事到了这里，好像是好的结局。

可惜事实上却不是。

男孩跟我姐夫混了2年，在做一项工程的时候，不小心从三楼跌了下来，头碰到了路边的石栏杆，脑壳碎了后，人抽搐了几下，就没了。

而那只叫黑子的狗，或许知道自己的主人没了，连着不吃不喝好几天，最后也跟着一起去了。

家里人，来闹，拿了抚恤金，连葬礼都没有操办就走了。

一切后事，都是我姐夫和我姐完成的，一个墓穴中，放着一人一狗两个骨灰盒。

我姐夫连着一个月，都把自己锁在家里，整个人都是懵逼。

他和我姐姐说，他耳边一直回响着男孩那句：只有我对它好，也只有它对我好。

听完故事的那天，我把车暂停在我姐那边的地下车库。

那天我选择打车。

一路上，车水马龙。

我没有选择立刻回宾馆，而是选择去了我姐说的那个狗市。

等到了那里，如同我姐姐告诉我的一般，早已物是人非。

只有一潭池水和几盏昏黄的路灯的不知名的虫子飞舞。

我笑了下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觉得自己显得很莫名其妙的可笑。

十余载光阴，挣扎求生，却终是逃不过身如浮萍、命似蜉蝣。

这个男孩的一生，也不过是让人在一瞬间心疼。爱情没有留下，亲情更不知从何谈起，而那看似真实的友谊，却不知对方是否会真心以待，或是因为职位加身而注意到他。孤独，冷清，无奈，纵然他心中向阳，对于这个世界报以微笑，可这个是世界真的会回报他吗？

只是还好，黄泉碧落，总归黑子永远陪着他了。

卖狗的男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