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小亮家的鸡又丢了一只。 前两天丢的是只老公鸡,妈妈只是轻叹了口气,没有说啥。可这次丢的是一只才开始下蛋的黄花母鸡,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刚回到家的赵小亮妈妈心疼得要命。她放下手里的鸡食盆问赵小亮:“你不是在家吗,大白天的就没有看到鸡是咋没的?” “我没在家,我出去玩了呀。”赵小亮回答妈妈说。 放暑假了,别的同学每天不是帮着大人干活,就是趴在炕桌上写作业。赵小亮可不想把自己弄得这样辛苦。本来嘛,上学的日子每天要早起,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去学校,已经够辛苦的了,现在放假了,就该先好好玩几天! 让赵小亮高兴的是,妈妈也是这样认为的。妈妈说:“作业不急着做,家里地里的活也有我和你爸呢,刚考上初中,就好好玩几天放松放松吧。只是,你要好好在家待着,别惹事!” 妈妈这样说了,爸爸自然不会反对。在赵小亮家,赵小亮是“老大”,下来是妈妈,再下来,才是爸爸。 “惹事?”笑话,赵小亮能惹什么事!只是,他不想老老实实在家待着。 头两天,赵小亮想把上学时欠下的觉补回来,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床。后来,不知怎么的,天一亮他就睡不着了,吃完早饭,就开始漫无目标地四处游走。 这个村子叫八道沟,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远离城市,非常原生态的一个地方。八道沟夏天的景色那真叫好,到处都是浓浓的绿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,就连吸到嗓子眼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。赵小亮累了,会找到一个长满青草野花的小山坡,舒舒服服地躺在小树底下看天,看那片片雪白的云一会儿变成一匹马,一会儿变成两只羊……一直到估摸着爸爸妈妈要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才起身回家。所以,他哪里会看到鸡是咋丢的啊。 “我出门的时候,咱家那些鸡还都在屋前的空地上乱闹腾呢,一只也不少。”赵小亮说。 “该不是有了黄鼠狼吧?要不就是谁家的大狸猫偷嘴吃?可是,这大白天的,它们也不该有这么大胆啊!”妈妈边做饭边自言自语。 “嗯,也许还就是它们呢。白天,人都去了地里,满村里也见不到几个人,黄鼠狼、大狸猫把鸡偷吃光了也不会有人看到。它们胆子大着呢。”赵小亮很赞同妈妈的分析,拍拍胸脯说,“这事交给我,我一定破了这个案,抓住偷鸡贼!” “你?”妈妈回头看看赵小亮,轻蔑地笑了笑。 第二天,赵小亮起床后哪儿也没去。他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,既然对妈妈说了那样的话,就一定要兑现! 吃完早饭,爸爸妈妈扛上农具走了,赵小亮托着腮帮子坐在屋门口发呆:怎么才能抓住这个该死的偷鸡贼呢……屋门前是一大片空着的场地,大大小小十几只鸡正在空地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地撒欢,赵小亮眼前一亮,有了一个好主意。 赵小亮找到一把锄头,在空地上选中一块地方开始刨土,挖起一个水缸大小的土坑来。土坑挖好了,赵小亮抬起胳膊擦去流到下巴上的汗珠子,拿过一些细干柳枝搭在坑沿上,上面盖上旧年画纸和土,做成了一个陷阱。接着又把所有的鸡都圈进了草棚里,只留下一只不大的小公鸡。做完这一切,他就进屋去找到妈妈的针线笸箩,从里面翻出一大团结实的线绳,用眼睛丈量着门里到门外空场上陷阱的距离,估摸着剪下一段,一头牢牢拴住小公鸡的两只脚,把它放在陷阱上,让它没法乱动,另一头手抓着进了屋。把屋门关得只留下一条可以看到小公鸡的缝,就搬过一个小凳放在门里面,抓住绳头稳稳地坐在小凳上,瞪起眼珠子透过门缝瞅着外面的动静。 这时的赵小亮很为自己能够想出这样一个捉贼的主意而自豪。等着瞧吧,不管偷鸡贼是黄鼠狼还是大狸猫,只要窜到陷阱上去抓小公鸡,他赵小亮用力一拽绳头,就一准会扑个空,压断干细的柳枝,掉进陷阱里。那时候,哈哈,妈妈还能再用那种轻视的眼神看自己吗?!如果抓住了偷鸡贼,他一定还要把这件事讲给那些总是叫他“大头小亮”的同学听,让他们知道赵小亮的大脑袋不是白长的。黄鼠狼、大狸猫也不只是偷吃我赵小亮家的鸡,你们咋就没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呢?! 赵小亮越想越激动,恨不得偷鸡贼马上就出现。然而,眼珠子都望酸了,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。他收回目光,思想刚有点跑锚,线绳忽然剧烈地抽动起来。赵小亮心怦怦直跳,急忙顺着门缝看出去——什么也没有!是那只小公鸡受不住捆绑,在胡乱扑腾呢。 这不行!赵小亮想,小公鸡这么扑腾,会让陷阱露馅的。怎么办呢?赵小亮想啊想的,一下子想起爸爸有一天喝多了酒,倒头就呼呼大睡的样子来。有了!他拍拍自己的脑袋,放下线绳头,拿起桌子上的半瓶白酒出去了。赵小亮到了陷阱旁,果然小公鸡已经把一块盖着陷阱的年画纸扑腾破了。他抓起小公鸡,要给小公鸡喝酒。小公鸡当然不会喝。但这难不住赵小亮,他按住小公鸡,掰开它尖尖的嘴,拿着酒瓶慢慢给它往嘴里倒。小公鸡开始还胡乱扑腾,倒了有一大口酒的时候,闭上眼睛不动了。 赵小亮别提有多高兴了。他把陷阱上小公鸡弄出破洞的地方遮盖好,把昏睡的小公鸡放上面,自己进了屋,重新坐回到小凳上,专心致志地等偷鸡贼上钩。 半个小时过去了,什么响动也没有,空气好像凝固了。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,还是没有一点响动。赵小亮有些犯困了,上下眼皮直打架。手一松,线绳头掉到了地上。赵小亮一个激灵,捡起线绳头,索性把它拴在了自己手腕上,“这下就是睡着也不怕啦。”赵小亮这样想道。过了一会儿,他真的就迷糊睡着了。 忽然,赵小亮被手腕上的绳头猛然拽醒。他睁开眼,从门缝里看到陷阱好好的,陷阱上的小公鸡却不见了。他慌忙打开屋门,想看个究竟,手腕上线绳一紧,整个人被拽出了屋子。随着线绳头踉踉跄跄跑了好几步,赵小亮才看到线绳的那一头在天上呢,那里连着一只鹰,鹰的利爪下正是两腿被拴住拼命挣扎的小公鸡! 八道沟村边就是座有些光秃的土石山,名叫秃鹰山,有鹰并不奇怪。奇怪的是这只鹰大得出奇,双翅展开足有一根扁担长。赵小亮手腕子让线绳拽得生痛,鹰要往高飞,线绳就绷得非常紧,赵小亮力气小,明显拽不过那鹰,只好跟着它跑。鹰要抓住不停挣扎的小公鸡,还要拖着被线绳牵住的赵小亮,虽然那只鹰很强壮,还是飞不高也飞不快。远远望去,就像赵小亮放的一只风筝,忽高忽低地在阳光下飞。
鹰在天上,赵小亮在地上。赵小亮随着鹰越沟过坎,连惊带吓,不一会儿工夫,赵小亮已是脸色苍白。那只鹰似乎和赵小亮摽上了劲儿,就是不肯丢下抓住的猎物。赵小亮可是撑不住了,边跑边去解手腕上的线绳。眼看就要解开了,就听身后有个声音变腔变调地喊:“赵小亮,快站住,前面危险!” 赵小亮听到喊声抬头朝前一看,不由得尖叫了一声。原来,村子东边有一条长满了杂草的深沟,赵小亮已经被天上的那只鹰拖到了沟的边沿。此时,赵小亮收脚已是来不及,随着一声尖叫,就顺着陡峭的沟壁掉了下去。 赵小亮听到的那声喊来自八道沟村的村长。赵小亮看到鹰的时候,他正从镇上开会回来。他先是看到赵小亮在跑,不知道他跑什么,抬头一看,就看到了天上的鹰和鸡。村长四十五六岁,虽说是本地人,在八道沟土生土长,但在他的记忆中,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大的一只鹰,因此也惊呆了。开始,离得远,他以为赵小亮是瞧稀罕,在追着看鹰抓鸡,没有看到赵小亮是让线绳扯着身不由己。看到赵小亮到了沟沿上还不收脚,他才发现不对劲,就大喊了一声。等他急急忙忙跑过去,鹰已经抓着断了线绳的鸡飞远了,赵小亮直挺挺地躺在沟底。村长吓坏了,急忙绕道下了沟。 赵小亮爸爸妈妈干活的地方远,得到消息赶到卫生院时赵小亮已经进了手术室。村长在手术室门外站着,看到惊慌的赵小亮爸爸妈妈就说:“别慌,没啥大事。赵小亮摔沟里了,大夫说都是些皮外伤,缝几针,养养就好了。你们不用担心。”接着,村长把他看到的情景述说了一遍。 听村长这么一说,赵小亮爸爸妈妈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了,只是心里充满了疑惑。一会儿,手术室的门开了,赵小亮被推进了病房。妈妈看赵小亮很清醒,长舒了一口气,说:“你这孩子,不在家好好待着,追那只鹰干什么?你要吓死我们啊!要不是村长,你今天……”妈妈忽然停住了话头,原来,她看到了赵小亮手腕上缠着的线绳。她抓起赵小亮的手腕问:“咦,你把线绳缠在手腕上做啥,看,勒得肉都紫了……” 赵小亮眼光躲闪着,不敢看妈妈。妈妈更奇怪了,边小心地解开线绳边说:“你是干了什么坏事吧,要不,肉都勒紫了咋就不知道喊痛呢?!” 赵小亮咧咧嘴,吸了口凉气。起初或许是神经太紧张了,线绳勒着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痛,这时候反倒痛起来。他揉着手腕说:“我啥坏事也没做,我怎么可能做坏事呢?我是在抓偷鸡贼……”于是,赵小亮把事情的原委一口气道了出来。 赵小亮说完,妈妈愣了,村长也愣了,随即他们一起笑起来。村长说:“你这个娃娃啊,脑袋瓜可真是不简单,咋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?呵呵,你是想,是想用陷阱捉住偷鸡贼?可贼没抓住啊,倒让贼把你抓住了,还险些要了你的命……” 赵小亮难为情地小声嘟囔道:“我还以为偷鸡贼就是黄鼠狼,或者是大狸猫呢……哪知道它是那么大只鹰啊,要是知道,我才不会那么费力地挖陷阱……不过,我还是有功劳的对不,偷鸡贼毕竟是我发现的呀!” 爸爸点了点头,表示赞同,接着,村长也点了点头。妈妈笑着说:“这孩子,啥时候了还没有忘记摆功。好,你有功,妈妈现在就回去熬鸡汤犒劳犒劳你这个大功臣。” 赵小亮吐了下舌头,开心地笑了,大声对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的妈妈说:“当心家门前空地上的陷阱!”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