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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连城 2016-04-20 Tag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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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我家西侧有户人家,门口有棵杏树。这棵杏树以绝美的姿态斜倚在路边,每次打树下过,我的心都像乱麻秧一样乱。 他们家有一位小脚老太太,从来不下田,还有五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。防御力量如此雄厚,三百六十五天无死角,就算吃了豹子胆,我们也不敢去伸一下手。 那个春天的晚上,因为樱桃偷得太失败,我们想去偷些杏子弥补。杏子和樱桃不同,个头大许多倍,就算没熟也有味道:酸。酸虽然不能使舌尖愉悦,好歹也算一种味道,比淡白无味的樱桃强。 扔掉绿樱桃,偷杏的计划摆到台上来。我们达成了一致意见,去偷,无论成败都要试一次,不然死都不甘心。 这一次,我自动请缨前去侦察。院门大开,院内情况一览无遗:几条彪形大汉在灯火下晃着,懒散地拖着步子,甩九节鞭,举石锁……他们的精力那么旺盛,不仅力气使不完,而且不会困似的,夜已经那么深了,他们还在院中不知疲乏地苦练“武功”。 惦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,我怏怏而返。我告诉伙伴们,杏子不要再想,洗洗睡吧。 麦收时节的白昼,漫长到近乎永恒。太阳辉煌闪耀,村庄却空无一人。人几乎全在麦田里。 我独自穿行在碧绿的“大披巾”下,耳畔只有布谷鸟寂寞的啼鸣,忽然,一片金黄跃入眼帘,我定睛一看,那是杏子!一地黄熟的杏子,有些被摔裂了,露出了红艳艳诱人的果肉…… 杏子为什么会掉地上?为什么没人把它们捡起来?我紧张地思考这个问题,但是无论我怎样思考,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 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:送水下田;拿绳子去麦场;再回来喂猪。每一次杏子都乖乖地躺在原地,一遍一遍让我看见。 后来,我有点儿明白了。不是他们不要这些杏子,也不是他们吃腻了杏子,而是他们都在田里忙着收麦,不知道杏子已成熟到支撑不住自己,纷纷掉下来。 弄明白这点,我感到心痛。心痛白白掉下来的杏子,也心痛我自己——既然疯狂想吃他们家的杏,为什么不捡起一个来,塞进嘴里? 我果然这么做了。四顾无人,我捡起一个裂了的杏,迅速塞进嘴里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 熟透的杏子在嘴里慢慢融化。味道让人失望,并不是期待中的暴烈的酸甜,而是很寡淡。 为什么寡淡?是因为熟得过了头?还是因为得到太容易? 也许,最美味的果子,就是吃不到的果子吧?当它唾手可得时,就失掉了迷人的风味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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